酒剑诗琴皆弃我,唯有寂寥长。

【花方】何人斯(八)正文完结

私设见第一章,以下正文1.2w字。



第八章 怨憎会

 

快到药师殿的时候,就能看到鲜有人驻足的山间小径同茶花园外都站满了人。方多病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示意他把他放下来后,环顾了一圈四周,便施展轻功上了一棵看戏角度绝佳的大树。

 

他靠着树干悠悠晃着腿,笑着冲不远处抬眼瞧他的李莲花挥了挥手。李莲花见方邢探一幅想当甩手掌柜还颇自得其乐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施展婆娑步,瞬间站到了花圃中立着的那座假山石之上。


人群中的熙攘声渐渐息了,因为此刻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这个突然出现在假山石上的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浅白锦缎镶边的华美衣衫,于高处迎风而立,面容俊美,乌发纷飞,望去当赞一句翩翩公子。

 

但在场多是见过这个男人用一根枯枝挑断温破月手筋的人,所以人声在李莲花站在假山石上用不见悲喜的目光扫视过人群后,彻底停了下来。

 

周遭异常的安静之下,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尤为引人侧耳。

 

发出这笑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被笛飞声拽着两条手臂丢到了茶花园中间的温破月。见人不老实,笛飞声又出脚连踢了他两处大穴,温破月痛呼了一声,死死瞪着一旁冷眼握刀的笛飞声,“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笛飞声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有了反应,低下头看向了满身泥泞狼狈不堪的温破月,笑了,“你想死倒是很简单。”

 

笛飞声周身的衣袍无风而动,手指按在刀柄处往上一拨,刀刃起了毫厘,百尺之内的空气便如被冻结般停止了流动。

 

他冷冷地看向躺在地上的温破月,目光中不带一丝情绪,却让温破月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他生平仅见的纯粹杀意。

 

温破月的心底一颤,没想到自己活到这把年岁,竟然会因一把尚未完全出鞘的刀而感到彻骨的恐惧,他虽不知这被称为阿飞的男人是谁,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绝非无名之辈。

 

他就要死了——温破月并不甘愿地闭上了眼睛,但在内心的最深处他还存着一丝遗憾,他挣扎着冲着无名之处大喊了一声,“愿来生再赴君之约!”

 

“诶诶诶,这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一道温和的男声响了起来,“我们可是奉命正经办案的,随便动手可不好。”

 

不知何时到了笛飞声身前的李莲花微微一笑,伸出两指按在了柄首之上,把出鞘的刀刃推回了刀鞘之中,“待我们查明真相,若他罪有应得,也得交给监察司来按律定罪。”

 

“他虽是江湖中人,但毕竟是晋中守军的逃兵,且当年这《莲社图》一案牵扯到许多人的性命,后还致使太后震怒,又牵连了不少无辜之人,所以在没搞清楚一切之前,他还不能死。”

 

空气中弥漫的凝固之感,刹那间,烟消云散。

 

“我方才说我昨夜在这花园中见到了黑色茶花虽然是玩笑,但我说这林中有鹿蜀,可不是虚言啊。”


孟霜见这李莲花又提这子虚乌有的蜀鹿,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抬眼便见到李莲花正看着她微微笑着,她大吃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有人在扶了她一把,险些就跌倒在地,“反应变快了啊,轻云。”

 

她回头一看,却见来人轻纱半遮面容,眉间一点朱砂,正是那“李夫人”。而这“不会说话”的李夫人此刻正冲她俏皮地眨了眨大眼睛,不乏揶揄地说道:“李莲花这人鬼话连篇,你听过就算了,可不要全信啊,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

 

再次从这个“不会说话”的“李夫人”嘴里听到这清朗的少年音,孟霜的心情有些复杂,方才在大殿之上惊魂未定,她未细想,而如今再一看这“李夫人”明显比一般女子高挑不少的身形,再加上绝非女子的嗓音,她几乎能肯定这“李夫人”绝非女子。

 

她略略退开了些许距离,也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之人,便省略了对方多病的称呼,只道:“多谢你,两次出手相助。”

 

方多病对她抱了抱拳,忽而耳朵一动,偏头往一片碧空如洗的天空望去,只见这天空中有一芝麻大小的黑点正在不断地变大朝着他的方向俯冲下来,直到那东西落在了方多病的手臂之上,孟霜才发现那竟是一只送信而来的黑色鹰隼。

 

方多病取出信筒中的纸条,展开看了一眼,便往小跑着往李莲花和笛飞声跟前去了,倒也不管这两人经过方才一事后是否尴尬,双手把纸条在他们面前展开,笑道:“监察司的人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了。”

 

李莲花笑着伸手去刮了刮方多病的鼻梁,却被方多病旋身躲开了,旁边的笛飞声发出一声嗤笑,而意图落空的李莲花却毫无尴尬之意,他施施然甩了甩袖子,转头看向众人:“还请诸位,再耐心等待一炷香的时间,等这场好戏的主角们都到了,我们就开场。”

 

“故弄玄虚。”笛飞声不屑的声音和温破月虚弱的声音重合到了一起,笛飞声不悦地瞪了地上的温破月一眼,转头飞到了茶花殿的屋顶上,而躺在地上的温破月咳嗽了几声,用漏了气的老旧风箱一般的声音缓缓说道:“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这赵亦确实是我杀死的。”

 

“因为,这赵亦大前天晚上见我们两共同培育多年的茶花开了,便急忙想来找我赏花,可那时我刚沐浴完还未穿好衣衫,正巧赵亦推门而入……我不能确定他看没看到我的刺青,看到了多少,但他当时并无任何异常的举动只是喊我一起去赏花,我便打算饶他一命。”

 

“毕竟也认识十多年了,他与我同爱茶花,一同研究育种栽培施肥除虫,我确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的,只要他能保守秘密不说出去,我是真的不想杀他的。”温破月喘了好几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妙手空空手边属于赵亦的头颅,“大前天晚上我想探探他的口风,于是便与他约在他所住的西客舍喝茶。我比与他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刻钟,却在门缝外看到他一直站在那副《晋中山景》跟前,一动不动。”

 

“所以,你怀疑赵亦看出了这幅画的端倪?”李莲花道。

 

“是的。后来到了约定时间我去找他,他全然如常,我几次试探他都不动声色。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之后确实无论如何也无法拔除的。”温破月叹了一口气,似是唏嘘,“我那夜回了禅房之后又去而复返,在这西客舍盯了他一夜,果然他第二天便急急忙忙收拾了行李说要下山去投奔亲戚。可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只知道他失了早年记忆,被人拐骗去偏远之地当了几年奴隶,又逃出来,一路乞讨来了晋中,最后才在这普济寺安定下来做了清修的居士,他甚至都没有过去的记忆,又哪来的亲戚呢?”

 

“也许他早就想起过去的记忆了,只是你不知道呢?”方多病不解,“所以,你就是因为怀疑赵亦下山会去官府揭发你逃兵的身份,所以才杀了他?若他真的是去投奔亲戚的呢?”

 

“那就算他倒霉吧。”温破月顿了顿,“如果是那样的话,算我对不起他。”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有什么用。”不管经历多少,方多病都看不惯这种嘴上拿人当朋友,背后却轻易会怀疑甚至背叛朋友的虚伪小人,他哼了一声,正准备再骂这卑鄙无耻阴险邪恶的小人几句,却被李莲花捉住了手腕,安抚似的拍了拍手背,方多病激动地看了李莲花一眼,却见李莲花摇了摇头。

 

喔,对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可不是方邢探,也不是方大少爷,而是李夫人。

 

方大少爷紧张地摸了摸脸上的面纱,确定遮羞布还在,松了口气,转头又问:“那你说说,你在那里杀的,又是怎么杀的他呢?”

 

“我跟着赵亦一路下山,在一处没有人烟之地用犍稚杀死了他,他不会武功,我杀死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那你为什么要割掉他的头颅,却把尸体藏在来上香的香客陈晗家的轿子里?这不是很奇怪吗?”李莲花道,“你杀死他,只要抛尸就好,为何多此一举把头颅砍下,还把这棘手的头颅埋在了你日日会出没的茶花园里,这不是格外引人怀疑吗?”

 

“我只见过凶手拼命地把嫌疑从自己身上撇清,却没见过你这样直截了当承认,还把杀人嫌疑往自己身上引的。”

 

“被查出来我是朝廷的逃兵,本就要死,我是将死之人又何必撒谎呢?这赵亦就是我杀的,我愿意砍他头颅当肥料养花便养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听过尸体做肥料的,却没听过用人头做肥料的。”笛飞声凉凉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方多病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心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于是又跑到妙手空空身边去看赵亦的头颅。

 

泥水掩盖下的头颅看不太分明伤势,于是方多病请妙手空空找来的清水,用水把赵亦的头颅又冲洗了几遍。去掉了大部分的泥浆之后,可以很分明的看到,赵亦的头骨上有一道斜向上的击打造成的伤痕,且伤痕的形状来看,确实是类似犍稚的棍状物造成的。

 

可这棍状的击打痕迹,却并非只有一下,而是至少有十几下。

 

方多病与李莲花对视一眼,果然在对方眼里找到了相同的疑惑——以温破月的武功,杀赵亦根本不需要用犍稚这种容易暴露身份的东西,随便找个木棍石子都可以,而且根本不需要打这么多下,他的武功只需一击,赵亦就会死。

 

方多病从地上拾起那根犍稚,抚摸了一下镶嵌在棍上的佛珠,忽然明白了,“所以,你不可能一边用犍稚杀人一边用凌虚指把佛珠嵌入犍稚之上,而是你看到了有人用犍稚准备杀死赵亦,你出手用佛珠把那人手里拿着的犍稚弹开了,这才能说得通。”

 

“我家夫人聪慧绝伦,果然与为夫想的一模一样。”李莲花一本正经道。

 

方多病回过头看到李莲花冲他露出人畜无害的纯良笑容时,差点捏碎了手中的证物,“死莲花……”

 

“嗯,我在呢,夫人。”李莲花应了一声,伸手接住了方多病往他脸上丢过来的犍稚,然后施施然走到了温破月眼前,很笃定地说道:“赵亦不是你想杀的人,你想杀的另有其人,而你把杀死赵亦的罪行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是想保护那个真正杀人的人。”

 

温破月眸光一闪,骂道:“满口胡言!”

 

李莲花却转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只见一群穿着暗红色监察司服饰的人从人群让开的小路间而来,不多时便到了茶花园前,而除此之外,一齐到来的还有两具棺材,还有两个人。

 

穿着一身白衣孝服而来的正是山下陈家的夫人,陈悠冉以及陈家大少爷陈之默。

 

陈悠冉一身缟素,面色憔悴,却仍是难掩眉目间我见犹怜的风情,她见到花园里的情形愣了一愣,却是上前几步对李莲花行了一礼: “李神医,你与方大人离开后监察司的人便来了,这两日府中未行祭祀之仪全等着你与方大人为我们找出凶手,可这如今突然让我们赶到这普济寺来,又是为何?”

 

陈之默在一旁看到了花圃里的人头和地上动弹不得的摒尘,像是被惊到了,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下人都到齐了,也该到了好戏登场的时候了。”李莲花笑了,忽然转头把手伸向了一直被冷落在旁的妙手空空,“我请你帮忙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妙手空空得意一笑,“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是找几封书信而已。我把陈府和普济寺都翻了个遍,能找到的全在这里了。”

 

说完,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油布包着的布兜,又从布兜里拿出了一叠书信,放在最上面的一张还被烧了一半。

 

李莲花接过信翻阅了一番,见方多病在一旁好奇地瞄了他好几次,又还在气他方才调笑他拉不下来脸问他要信,于是把信拿到了方多病的跟前,“夫人饱读诗书,这来往书信颇多,还请您辨别一二。”

 

方多病点点头,把信拿了过去,就发现这一叠书信均出自两人之手,而且这两人当是一对情侣,这称呼一个是赵郎,一个是悠冉,方多病不敢置信地看向不远处那个为自己丈夫去世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子。

 

这信中的悠冉分明就是指陈悠冉,而这赵郎,姓赵?赵亦?

 

“看这信纸的新旧,和墨迹的深浅,这最早的一封信最起码得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只是这信都是从哪儿找出来的啊,妙手空空?”

 

方多病正想问这妙手空空都是从哪里翻出来的信,却见原本站着妙手空空的地方早已不见了人影,只剩下赵亦的人头,那双浑浊尚未闭上的眼睛,在日光下直直地看着众人。

 

“这烧了一半的信上写了,五月十二普济寺茶花园外小树林。”方多病回想了一下,“这五月十二不就是陈昀死的那日吗?那那天你说陈夫人在陈老爷身上拿走的东西,应该就是陈老爷身上藏着的,陈夫人与这赵郎的通信。”

 

“那这个悠冉必然就是指陈夫人,而这赵郎呢?不会是赵亦吧?”方多病问。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随着发现信件而渐渐响了起来,而那一直以来楚楚可怜的陈夫人在信件被妙手空空拿出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做出那副掩面欲泣的模样了,她神色淡淡地脱下了身上的丧服,露出其下的一身红衣,看着茶花园里满园的茶花微微笑了起来,“茶花园里的茶花,今年开的可真美啊。”

 

她这句感叹,听起来确是情真意切。

 

“赵郎不可能是赵亦居士,我见过他的字迹,之前他教我写字的时候我还留了一份呢。”说这话的却是早先认出了赵亦头颅的小沙弥净思,他摸了摸胸口的和衣袖没找到,又慌忙说要去屋里找,便急匆匆挤出人群跑走了。

 

而方多病再多看了几眼这些个书信,却忽然发现有一封赵郎写给悠冉的书信里画了一朵茶花,而这画画的笔触虽然略微生涩稚嫩些,但确确实实同他看到的《晋中山景》上的笔触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

 

方多病看向了李莲花,“这信上的茶花是温破月画的。”

 

李莲花点点头,说道:“字迹不同可以是左右手写的,称呼也可以是假的,但这朵花,却是铁证。”

 

“所以说这个赵郎,不是赵亦,是温破月,也就是摒尘?!”方多病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的温破月,只见他正怔怔看着一身红衣的陈悠冉。

 “什么?!”陈之默大喝一声,冲过来从方多病手中夺过了书信,他拿着那封书信颤抖着走到了他母亲的面前,“母亲……”

 

陈悠冉摸了摸陈之默的头,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自是不想要有我这样一个令你蒙羞的母亲,可这是事实。”

 

“为什么啊?你与父亲不是好好的吗?你们一起过了这么多年……”

 

“我与他曾经或许相敬如宾,但有一次他酒后失言,说出了你舅舅陈栾去世的真相,我便与他再也不是夫妻了。你知道吗,之默,你的亲生父亲陈昀,不,是章昀,他杀死了同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陈栾,我的亲生哥哥。改姓陈,入赘陈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取我们陈家的财产,他觉得他的父母是我的爷爷陈源故意害死的,只是为了让陈家在这晋中生意一家独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觉得是我爷爷害死了他的父母,害得他章家落魄,可他确确实实害死了我哥哥陈栾,他亲口承认的……可我的之默啊……我想忘了这件事可是你的舅舅日日夜夜都在提醒我,章昀是杀害他的凶手……我没办法直接下手杀死他,就在他的手串里,墨汁里,熏香里都加上了能让他过敏的花粉……”

 

“陈昀也就是章昀是我害死的,我原想等之默的婚事过去之后再让他死的,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啊。”

 

“可我怎么觉得这就是人算呢?”李莲花忽然打断了陈悠冉的话,方多病越来越迷糊了,“可究竟为什么陈昀的尸体会在轿子的暗格里,而赵亦的尸体却要砍去头颅,装成陈昀的样子让他坐在轿子里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陈昀在那天死不是意外,而是人算,是故意的。是陈夫人和赵郎为了保护真正杀死赵亦的凶手而仓促设的局。你想,如果不是那天我们正巧来到陈府,正巧发现真正的陈昀的尸体,赵亦只不过是下山投奔亲戚去了,而陈昀的死,晋中县令空缺,无人管辖,这陈昀之死只会不了了之,最终被人们遗忘。”

 

“这些书信,妙手空空告诉我是在三个地方找到的。一个是在陈夫人床下的暗格里,一个是在摒尘主持屋内一幅挂画后的暗格中,还有一封则是在陈之默大少爷的屋中。”

 

 “所以这赵郎是摒尘也就是温破月?!”孟霜这脑子转了半天,终于转过来了,一脸震惊地看着风韵犹存的陈悠冉,和眉眼中仅剩一点文雅的半老头子摒尘,“等等……陈之默也知道他母亲和赵郎的事?”

 

“这这这……”轻云表示画面太美,接受不了,转过了头去。

 

而更为震惊的是普济寺的和尚们,知道了他们的方丈和妇人私通之后,纷纷低呼佛号,默诵起了金刚经。

 

一旁沉默的方多病却忽然有了猜想,他拉了拉李莲花的衣袖,低声道:“所以,陈之默知道他母亲与赵郎私通的事,他会不会以为这个赵郎是……赵亦……而那天在普渡寺他看到了匆匆离开的赵亦,于是跟上去把他杀死了?毕竟陈夫人和温破月都想维护的人,怎么想只有陈夫人的亲生儿子陈之默。”

 

李莲花赞许的点点头,没有说话,拉着方多病的手让他看躺在地上的温破月——早先并不见什么端倪,但在泥水中泡了许久之后,这温破月的脸却变得肿胀而奇怪。

 

方多病盯着温破月的脸,忽然看到他发缝间的一点白,他有些不确定地走过去,伸手沿着他的脸部边缘摸过去,果然揭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而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与摒尘相似,却没有摒尘的苍老,整个右半张脸都是烧伤留下的疤痕,脸色苍白,但也看得出是个长相儒雅端正的人。

 

 “赵郎,终于见到你的真面目了。”李莲花笑了起来,却忽然问了个完全与赵亦之死无关的问题,“陈夫人已经告诉了我们陈昀的死因,而在场这么多人,你不如讲讲你与陈夫人是如何认识的?”

 

陈悠冉走到了卸下易容的温破月身边,轻轻抚摸着温破月隐匿在面具之下异常苍白的眉目,“我的赵郎累了,不如就由我来说吧。”

 

温破月握紧了陈悠冉的手,摇摇头“二十年前我奉命护送《莲社图》上京献给太后,在小叠峰遇到了山匪,最终引爆了黑火药想与他们同归于尽,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捡了一条性命,我被前来寻找失踪的章家夫妇的陈源老爷给找到了,他救下了我,我在陈府养了一年伤,知道我会书画,便留我在府里教授少爷小姐书画。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就谎称自己叫赵闻月,所以悠冉便唤我赵先生,后来我与她心意相通,她便唤我赵郎。陈老爷对我有恩,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样貌配不上陈大小姐……即使她苦苦哀求,我还是在第三年的时候离开了。起初不知去往何处,便到处流浪,后来便到了普济寺清修,再后来就是出家当了和尚。”

 

“我知道她早已嫁人生子,所以听闻陈家来普济寺烧香我每每都是特意避开的。直到有一次我听到悠冉在药师殿外的树林里偷偷哭泣。我去给她送了手帕,她却凭声音认出了易容了的我。她告诉我她嫁给了一个杀他兄长的男人,我当时恨不得立刻去杀了那陈晗,可她哭着求我说她的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父亲。”

 

“后来的事我说吧,赵郎。”陈悠冉淡淡地接过了话头,“后来之默渐渐长大,我与陈晗貌合神离,一直与赵郎有书信往来,每月回来普济寺相会。陈晗或许有察觉吧,于是我便开始在他的随身物品中下致敏之物,陈晗在那天死确实是个巧合。”

 

“可是你们说了这么久,谁都没有解释为什么要砍掉赵亦的头颅伪装成陈晗。”方多病不解的皱了皱眉,“而且陈之默,你到现在都没说那天在普济寺有没有人能证明你没机会杀人。”

 

陈之默张了张嘴,倒是一旁的净一道:“那天我见到陈施主说吃坏了肚子,去了茅房大概一个时辰吧。”

 

“所以这一个时辰里,你有足够的时间杀死这个你认为与你母亲私通的赵郎。你说是也不是?”李莲花一步步逼向陈之默,陈之默浑浑噩噩地最终大哭着抱头跪在了地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与我母亲私通的明明是赵亦怎么可能是这个摒尘大师呢……”他哭的涕泗横流,满脸不可置信,“我那天看他下山,我就说我肚子痛要去茅房,顺手拿了桌上的犍稚便跟了上去,我怕血会沾上衣服就脱了外衣放在草丛里,趁着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打了他后脑勺很多下……很多血,然后有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把我手里的犍稚打掉了,有个黑衣人,对黑衣人……把外套拿来给我套上,让我赶紧穿上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上山去……”

 

“我就走了,我很害怕,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没有头了……还在父亲的轿子里,还有父亲也死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母亲却让我不要怕。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陈之默情绪崩溃地窝在地上哭得厉害,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他混乱的话语里知道了赵亦之死的真相。

 

只是一个可笑的误会。

 

“让我来猜猜”李莲花在原地踱了几步,“温破月你既然能易容十七年之久不被人发现,那你胳膊上的刺青就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你是发现自己逃不了,想替陈之默顶罪,而赵亦也根本没有看到过你的刺青,你是偶然发现陈之默偷偷跟着赵亦出去,你才跟上去的,你发现陈之默杀人,告诉了陈悠冉,于是你们决定把陈晗也杀了,让无头的赵亦顶替陈晗的身份。”

 

“我听说陈夫人和陈昀当天在普济寺抄经,看来这抄经的墨水里应该加了东西吧,你们趁着陈昀昏昏沉沉把他藏进了轿子的暗格,而无头的赵亦也被换上陈昀的衣服放进了轿子里。”

 

“那轿夫不是说看到了陈昀进轿子嘛?”方多病问。

 

“要知道,有时候人们说看到了一个人,却并不一定真的看到这个人了,只是听到也能让人产生自己看到了这个人的错觉。”李莲花笑了笑,指了指那片树林,“你还记得我们昨晚来这里穿过的这片树林吗?”

 

方多病点点头,他记得这片树林,树木繁茂,即使是在白天穿过这片树林的时候,因为有树叶遮挡阳光也是十分昏暗的。

 

“这片林子早晨和傍晚还会有雾气。”孟霜道。

 

“所以我说我昨天晚上在林子里见到了鹿蜀啊。”众人同李莲花一起望向树林深处,忽然在昏暗朦胧的雾气里,有奇怪的歌谣声由远及近,有什么东西在灌木之中穿行,雾气中影影绰绰的看去其状似马,而其首纯白,其文如虎,却又赤尾……”

 

孟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林子深处出现的鹿蜀,“鹿蜀?”

 

这歌谣停的很突然,因为众人看到一道刀光,看到万里悲风吹过漠北白杨伫立不见戍人归来,这一刀本该是万古同悲,可笛飞声的这一刀,却让人停下所有的思考,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刀。

 

鬼阻斩鬼,神挡杀神!

 

原本只是倒了小半的林子,在这一刀之下,变成宽阔的平原,有一匹被白布罩住了的眼睛,身上用白灰画出了条纹,尾上绑了红绸的马正因为视线被挡受到惊吓在地上四处乱窜,而之前不知所踪的妙手空空,正从一棵将倒未倒的树上窜下来,情状十分狼狈。

 

“轿夫看到林子里出现如此怪物注意力自然会转移,温破月只要隔空用凌虚指将一块与陈昀当日穿的衣物相似的布料打进轿子,轿夫看到影子,抬起轿子不是空的,他们便会认为自己看到老爷上了轿。”

 

“这样的话,在回到陈家举办酒宴的地方,顺理成章地发现所谓陈晗的无头尸首,再靠普济寺的影响力,散播一些流言,再找个时机,把真正的陈晗的人头放在传说中的异兽出没的林中,再加上一些看过异兽的人的证词,就可以把陈晗的死栽到子虚乌有的异兽所为上。”

 

众人恍然大悟之余,而方多病却没忍住,捂着嘴偷笑,李莲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受了惊的马终于甩掉了头上罩着的白布,却一不小心踩住了自己尾巴上系的红绸,四仰八叉摔在了地上。

 

李莲花心下了然,倒也不戳破,只拿出帕子给方多病擦掉了笑出来的眼泪,温柔万分地唤了一声“夫人”,然后就听到屋顶上也传来一阵闷笑。

 

李莲花在心底给笛飞声记了一笔。

 

“李施主,这是赵亦施主为我写的字帖”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净思小沙弥跌跌撞撞地逆着人群跑到茶花园,却不小心踢到地上凸起的石头,把手上的字帖撒了满地。

 

陈悠冉捡起落在她跟前的字帖,原本平静的面容却忽然变得惊恐,她难以置信地踉跄着站起来,冲到净思处把他手上的字帖全抢过来,一页页翻了过去。

 

“不可能……不可能……”她的手剧烈地颤抖着,血红的眼茫然无措地睁着,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流泪,“所以,他……不可能是,不可能是的,我哥哥早已死了啊!”

 

“陈夫人,你有没有想过”李莲花看着情绪几乎失控的陈悠冉,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为什么从小与你们家交好的章晗会觉得是陈老爷为了生意害了他的父母;为什么陈之默会恰好发现你和赵郎来往的书信;为什么温破月教导过你的哥哥陈栾两年书画,却从来没认出赵亦就是陈栾;为什么温破月是跟着陈之默下山的,却会来不及阻止陈之默杀死赵亦,不或者说杀死陈栾;为什么他必须要割掉赵亦的人头,陈夫人你方才见到赵亦的人头也愣了一下,是不是有一瞬间觉得他长得很熟悉呢?”

 

陈悠冉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是空白的,她的视线落在赵亦那颗仍裹少许泥泞的头颅,从那饱经风霜而显得苍老的眉目间却看到一丝熟悉的模样,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却听到李莲花淡淡的声音,“在陈家的那夜,我半夜听到有人在唱何人斯中的词句,有些好奇便出去打探了一番,却发现这曲子竟是从陈夫人你的院子里传出来的,结果后来寻回去的路时,不小心误入了陈栾以前的居室,看到了他不少字画挂在墙上,如今想来,这也是天意。”

 

李莲花转向倒在地上的温破月,见他脸上那副深情的模样散去,只是一派漠然,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温破月,你方才或许说了很多谎话,但我相信有一句是真的。你说赵亦看着那副晋中山景图很久,其实他看的不是图,而是你签在上面的字,闻月居士。他想起了你才是当年蛊惑章昀,害他坠海的凶手,他急忙下山是想去找自己的妹妹,让她离你远远的。”

 

“哈哈哈哈哈……谁让他们都这么愚蠢和势力呢,陈源觉得我相貌丑陋委婉地赶我离开府里,陈栾也企图用银子让我离开悠冉,而这可恶的章昀,他凭什么得到我得不到的女人?”揭破所谓的爱而不得,只剩下丑陋的私欲,温破月再懒得装了,只是恨恨地盯着陈栾(赵亦)的头颅,竟是很不得再将这已死之人挫骨扬灰。

 

陈悠冉的泪停了,她怔怔地瞧着他的赵郎,瞧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疯狂和仇恨,忽然淡淡唤了一句,“赵郎。”

 

“我认识的赵郎从来就不曾存在过啊……哈哈哈哈哈”她盯着温破月竟是痴痴笑了,“你根本就不姓赵,哥哥,最疼小冉的哥哥啊……”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冲到温破月的身边掐住了他的脖子,“赵郎啊……”

 

可她最终还是没能下得了死手,至此,这两个无辜枉死的人,还有牵涉其中的三个直接间接的凶手,均被监察司带走。


尾声

 

好戏落幕,曲终人散,片刻之前还人群涌动的药师殿前只剩下李莲花、方多病和仍在屋顶闭目不知在想什么的笛飞声。

 

正午的太阳原本最是灼热,照在这片茶花园上却都显得凉薄,方多病长叹了一口气,忽然转身给了李莲花一个短得他都来不及回味的拥抱,又转身冲笛飞声招了招手,“走了,阿飞。”

 

 “现在走还来得及去晋中找找好吃的,这回本少爷请客。”

 

“就你这模样,还少爷?”笛飞声抱着刀从屋顶落下,看着方多病的眼神里满是促狭。

 

“当然,是先把衣服换了再去!”方多病面上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女装,他愤愤然一脚把地上一不小的石块往笛飞声那踢了过去,自是被笛飞声轻而易举的侧身躲开,然他却并不见恼怒,一边运起轻功往西客舍跑,一边往那茶花园旁的巨树下大喊:“孟霜姑娘,阿飞在此,你要是还想拜师,速速前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那数人都难以合抱的大树后,孟霜神色淡淡地走了出来,她冲着远去的方多病笑着喊了一声“多谢公子”又回过头,带着十分的恭敬与郑重对站在一侧的笛飞声行了礼,“阿飞先生,孟霜留在此处只不过是想多谢您的那句话,是我原先当局者迷,狭隘了。”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自己想通是自己的事,谢我作甚?”


倒是一旁的李莲花看着笛飞声这下一秒就要夺路而逃的模样,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我观孟霜姑娘性格温婉,悟性极佳,阿飞左右你也没有人继承衣钵,不如考虑考虑?”

 

一瞬间长刀出鞘,寒芒四起,孟霜再睁眼的时候方才还在她跟前的李莲花和笛飞声早已不见了踪影,不远处的山林却传来了打斗之声,她抬头,瞧见正午的日光毫无二致地照亮了这染血的茶园与被夷为平地的林子,忽然释然一笑,冲林间再行了一礼,缓缓朝着西客舍去了。

 

她已打定主意,今日之后,便只是孟霜,只为孟霜自己的选择而活。

 

然而就在孟霜刚到西客舍的门口,便见一身着紫衣头戴银冠的少年公子执剑而出,她瞧那人模样有些眼熟,那人也见她停了下来,还似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冲她抱拳一笑,“虽然我们先前见过了,但还未自我介绍,我是百川院的邢探方多病。”

 

孟霜了然一笑,“还得再次多谢方公子今日数次相救之恩。”说完,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方公子和李公子还有阿飞先生关系很好吧。”

 

“我与李小花自然是天下第一好!”方多病下意识回道,但想起石寿村笛飞声的话,又摸着鼻子来了句“不过和阿飞嘛,不熟。”

 

“你与李公子自是不同,但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把阿飞先生当朋友的。”孟霜瞧着少年一脸的口是心非,笑了笑,“此间事了,公子们也是要走了吧,那孟霜便先同你们道一声别,望三位一路随心而行,痛快畅意!”

 

“我便替我家方小宝多谢孟霜姑娘好意了!”白衣翩跹,踏风而来,稳稳落在方多病身侧的自是李莲花,一本正经地说着不着调的话,确实也只能是李莲花了。

 

“我方多病才不用你帮忙道谢!”炸了毛的方多病红着耳朵跳起来就要去踩李莲花的鞋,被李莲花一旋身躲开,而孟霜最后看了一眼笛飞声之后也转身离开了。

 

没能敌得过婆娑步的方多病愤愤然地从李莲花的怀里逃开,他瞧了瞧李莲花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笛飞声,不怀好意地开始拱火:“刚才我听到你们打架了,那这回天下第一是谁呀?”

 

李莲花偏头看着方多病笑而不答,一旁抱臂而立的笛飞声却道:“少师已折,吻颈不再,不用剑的李莲花与我过招,有失公允,只能算是切磋讨教,不能算比试,待他寻到一把能真正施展相夷太剑的绝世好剑之时,方才是我们两人分出胜负之日。”

 

“那李小花要是一辈子都不去寻这绝世好剑呢?”方多病好奇地看着一脸笃定的笛飞声。

 

“那可由不得他不去。”笛飞声道。

 

“笛阿飞你难道不准备回去管你家金鸳盟了?准备天天盯着我们两去找绝世好剑?”方多病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笛飞声,却见笛飞声仍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你你你……不会脑子又烧坏了吧。”


“我听说三个月后,名剑山庄三年一次的赏剑大会便要召开,除了有现任庄主所铸的剑,还有一柄曾是铁甲门先辈所铸的宝剑会被赠与这次大会的魁首。”笛飞声道。

 

“我一个江湖游医,可不去什么名剑山庄。”李莲花拒绝的毫不犹豫,却被身侧的方多病拉住了衣袖,摇了摇。

 

他睁着那双无辜而下垂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李莲花,也不说话,一直到李莲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答应了下来,才得逞地笑了。

 

李莲花无奈地摸了摸方多病的脑袋,一转头就看到笛飞声一脸促狭:“李莲花,惧内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不必在意。”

 

李莲花却道:“看来这笛大盟主的脑袋确实烧坏了,方小宝,你上次找来的离魂之症的药方还在吗,今晚给他熬一幅。

 

方多病应了之后,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眼泪,他随意用衣袖抹了一把眼睛,看了看站在他身侧健健康康好好活着的李莲花,又侧身看了一眼曾说过是他方多病朋友的笛飞声,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与满足,“方才本少爷说了,去晋中最好的酒楼,今天本少爷请客。不过我现在还想打个赌。”

 

“什么赌?”

 

“不如我们比比轻功,看看谁先到山下,最后一个到的今天不能喝酒只能喝水!”方多病眼睛一弯,“不过嘛,你们两在我面前都算是前辈了,得让我这个晚辈半柱香的时间,如何?”

 

“不如何。”笛飞声话音未落,人已先行掠出一道残影,李莲花在方多病肩头轻轻一拍,也往山下翩然而去,方多病一愣,赶忙往前追,不多时便在林间追上了早就等在前头的李莲花和笛飞声。

 

正午的日光耀眼,可方多病此时的双眼却比这太阳还光彩夺目,李莲花能清晰地看见少年眼底重新流淌着的,对江湖对侠义年少的憧憬。

 

他听到少年清朗的声音在风中高呼,“下山第一件事,吃饭!第二件事,不如我们就结伴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如何?”

 

就你现在这三脚猫的武功还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泼冷水的永远是笛飞声,但这却丝毫没能影响此刻方多病愉快的心情。

 

本少爷天赋异禀,武功练练就回来了,再说了实在打不过,不是还有你们吗?”

 

我既说过陪你去看这江湖之远,自是不会食言。”李莲花勾起唇角,望向被一片云雾笼罩着的远方,不知是不是被少年心性感染,他的心底竟也隐隐期待起来,“小宝你说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好!手中握剑,心中有义,身旁有友,身无挂碍,我们现在离闯荡江湖只差最后一步——那就是去江湖!”方多病微笑着往前踏了一步。

 

“而我们脚下所至,便是江湖!”

 

 

何人斯 正文完




Ps:小红心,小蓝手,大家的评论,是冷圈作者爆肝码字的动力哈,懂都懂。

ps:照例是写在文后的话 :抱歉这次更新居然拖了好几天,其实我一开始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本来只是打算写一个上中下的短篇破案+解心结+填补遗憾的小故事。奈何想弥补的遗憾太多,而我这个不太有推理脑子的人居然选择写了个有案情背景的故事,说实话,这章案情的占比是十分大的,我也不太确定你们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何人斯出自诗经,是这个案子的标题,这个案子结束,也就代表着何人斯这一案完结了。写到现在有不满意的部分也有满意的部分,但至少对我来说写到他们结伴去往江湖是真的没有遗憾了。他们的故事永远不会完结,他们闯荡江湖的日子只是刚刚开始~后续还会有无关案情的番外,如果我有灵感的话,会继续写三人小分队探案的新故事。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谢谢大家的喜欢和认真的评论,我们番外(或者下个案子)见!


番外一直达       番外二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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